采写:新京报记者周慧晓婉
人物摄影:新京报记者郭延冰
新媒体编辑:吴冬妮图片除署名外均来自网络
一副墨镜、听着耳机……陈建斌给人的第一印象——“很潮”。问他在听什么,他说就是广播和新闻。
和他的对话,不能抛出假大空的问题,任何一个没有细节的问题在他面前说出来就像是个笑话。他会正襟危坐地说起对国产电影好剧本缺失的担忧,他说想为一个角色准备一生。被问到演了这么多皇帝在家说话是不是也高高在上,他自嘲道,“那当然不是,在家里哪有这个机会。家里必须是她(蒋勤勤)说了算(笑)。”
人物摄影/新京报记者郭延冰
陈建斌说,自己不善交际,加上生就一副不可一世的外表,总给人一种过分严肃的感觉。“其实20年前,我根本想象不到现在的自己是这样的,能跟媒体有这么多话,能用很多方法、技巧去应付某些宣传场合。”他笑说,如果20岁的自己在镜子里看到如今的这副模样,一定难以置信,“但这就是人生的改变吧,原来我也可以是这样一个人,生活可以把你变得不一样。”
曾无戏可拍
遇到孟京辉成为人生转折点
年初夏,陈建斌出生于*乌鲁木齐的一个小村里。因为高考落榜,他曾待业两年,恰好遇到中央戏剧学院到*招生。18岁那年,他坐上火车,成了“北漂”,从王府井大街走到首都剧场,看着玻璃橱窗里贴的北京人艺演出广告,他心想这太有意思了,“什么时候我能做这个事,该有多好。”
陈建斌和王学兵
带着这个梦想,两年后,他考入了中戏表演系,没想到毕业后的那些日子成了他人生中最焦灼的阶段。“我是个老派的人,是那种需要在深山里苦练武功,练成后会名动天下的人。”现实是,他连做演员的机会都没有,他不善于“应酬”,不会自荐,要留在北京只有一个途径——考研究生。眼看着同班同学李亚鹏、王学兵因为参演影视剧已小有名气,他说,他感到的不止是焦急,更多的是绝望。
话剧《一个无*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》图片来自孟京辉工作室官微
直到研究生读到了二年级,本已做好留校任教准备的陈建斌遇到了孟京辉,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话剧《一个无*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》。“迷茫彷徨的心态其实一直都有,但直到这部话剧的出现,我才有了自信,觉得可以做个好演员。”
33岁才成名
就算“大器晚成”依然很知足
年,33岁的陈建斌凭借电视剧《结婚十年》,拿下第24届电视剧飞天奖优秀男演员奖。“大器晚成”成了别人经常拿来形容他的词汇,但陈建斌却认为那一刻他已知足,“说实话,我一个农村小孩,从影迷变成演员,还演了这么多戏,我真的很满足了。”
《结婚十年》
而之后的《乔家大院》、高希希执导的《三国》,让陈建斌成了家喻户晓的演员。为了诠释《三国》中的曹操,他花了两年时间研究,“我发现有很多曹操自己写的东西,这才是我应该去研究的内容。当读到他的《蒿里行》时,我确信,对他的理解没有错。历史上对他有误解,他如果这么坏怎么能写得出来这些诗?他给妻子留下的遗嘱甚至交代了以前用过的香剩下了多少、不要浪费,他有雄才大略,也有柔情。睡觉会打呼噜,会和老婆吵架、和儿子玩耍,我想展现的是一个全面立体的曹操。”
《三国》
在他看来,艺术创作需要的是破坏规律,只是更多的人习惯于这些规律。
偏爱历史英雄
雍正就是个国贸CEO,压力大
陈建斌说,他对古装剧一直情有独钟,也并不介意被冠上“帝王专业户”的名号,因为这些经过了时间验证的历史人物,能让他发现久隔千里的历史感。
《甄嬛传》
“我其实更想知道一个皇帝24小时的生活是怎样的”,他接拍了郑晓龙执导的《甄嬛传》,“那剧本真好,刚好曹操是‘上班’戏比较多,雍正则着重于‘下班’。”而相比《三国》,《甄嬛传》的参考资料也更多,“比如有一幅《雍正行乐图》,他让画师把他画成猎人、农夫,他为什么要画这个?最开始我们觉得光在乾清宫拍戏不够多样,想着可以去承德避暑山庄,可一查史料,他从没去过。”这些问题让陈建斌一脸疑惑,原来雍正是清朝帝王里最勤*的一个人,他太忙了,“你可以想象,他其实就像个在国贸上班的CEO,忙,工作压力大。”
《甄嬛传》
这也是为何,《甄嬛传》中陈建斌饰演的雍正永远皱着眉,“一是因为他是皇上,没必要掩饰,更多的是他很累,就想用最少的表情做最多的事。”
不怕得罪人
剧本都太差,不如自己做导演
因为总是一副严肃脸,晚辈喜欢尊称陈建斌为“陈老师”。
至今很多人都会提起,早年在拍摄《乔家大院》时,因为陈建斌总是改剧本和蒋勤勤闹僵的往事。蒋勤勤回忆当初曾以为是对方刻意刁难她,“我准备了一晚上的台词过来就让我改,而且马上要拍了,真是蒙了。”
电视剧《乔家大院》图/视觉中国
陈建斌则认为,“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导演同意下做的,导演肯定觉得比原来好,后来演一演,她(蒋勤勤)也觉得挺过瘾的。”片场里,他永远是那个不合群的人,拍摄《甄嬛传》时,导演一喊停妃子们赶紧聚在一起唠嗑,皇帝却被晾在一边看书,或者躲进房车里琢磨剧本。他的导演处女作《一个勺子》就是在房车里写出来的。
电影《一个勺子》
问他做导演是为了顺应潮流吗?“因为(一些剧本)实在看不下去了,所以还不如自己上。我从不讳言这一点,也不怕得罪人。看中了小说,很想拍,就把它变成作品,这哪里难了。”到了今天他依旧认为中国电影最大的问题出在编剧,“并不是说要弄个IP或噱头,电影的本质是人看人,光和影子里讲的是人,一个丰富的、鲜活的、深刻的人,看的时候才会觉得有意思,心灵才会得到满足。”
资深影迷“中国电影只会自己搞热闹”
作为一个资深影迷,每当讨论起关于电影的话题,陈建斌总有说不完的话。对于电影,他有自己的追求,他认为《湮灭》的导演没有参透原著的精髓,让人失望,对于《三个广告牌》中弗兰西斯·麦克多蒙德的演技则不吝啬赞美之词。
人物摄影/新京报记者郭延冰
他说,表演首先要有好剧本,有生动的角色让人去全力以赴,就像他的偶像丹尼尔·戴·刘易斯,演过很多戏,但真正打动观众的角色不超过四个,但偏偏这四个换了任何人都演不了,因为他用自己的一生在准备,“很多演员是用几十年的生活去等待一个瞬间,而不是为了拍一部戏才开始准备、体验生活,说这些是刻苦?反倒让我觉得出来的电影依旧是杂耍,电影和哲学、科学一样,是个单独的学科,要上升到艺术高度就要有人为它献身。”
言语间,他也透露出对国产电影的焦虑,“我们有这样的编剧、导演、演员吗?如果有,我们的电影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受欢迎。其实呢,我们只能自己在这里弄个高票房的热闹,有本事去别的地方试下。”
表情包“我知道网友没有恶意”
生活中的陈建斌离圈子很远,不爱社交,就像他经常说的,“我跟娱乐圈没什么交集,也不想有什么交集。”微博常年不更新,偶尔发一张自己扮皇帝的剧照,配上蒋勤勤扮演皇后的剧照,附上诗经中的“子兮子兮,如此粲者何”,被网友说是“虐狗都不需要同框”。他轻描淡写一句,“那是她有电视剧要上,我得发出来帮她宣传一下。”
蒋勤勤也喜欢在微博上与陈建斌“不同框秀恩爱”。图片来自蒋勤勤微博
不久前,《甄嬛传》中雍正去世的画面,被网友做成了“不想起床”的表情包,他说他看过,还感叹“太逼真”,“这大概就是时代应运而生的东西,你在电视剧中被消费已不足以满足观众,他们必须把你带到生活里再消费一次。我当然不是很同意或支持,但网友做的是剧照,不是我,是我塑造的角色。再加上网友没有恶意,也是可以接受的。”
新京报:拍电影比当演员累吧?
陈建斌:当然累多了(笑),当导演后我才知道当演员有多幸福。得承认,演员在任何一个正常的剧组里都是被照顾的、被宠爱的,因为大家觉得演员要有情绪,所以怎么可能去打扰他?但导演每天面临的是无数琐碎的事情,完全不同。
新京报:那时候有没有感觉自己突然变老了?
陈建斌:没有,因为当导演是我自己选的,那是我喜欢做的事。我为我喜欢做的事受点苦又怎么了?很多人来跟我说你们这个环境太恶劣、太遭罪了,可能是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没感觉,从没觉得有多辛苦。
新京报:两年前说的第二部导演作品目前有眉目了吗?
陈建斌:已经在做了,仍然还是想找到一个既满足商业,也满足自己内心表达的作品,现在也正在往这个目标发展,而且我是同时在做几个剧本。
《一个勺子》
新京报:之后再和蒋勤勤合作,能不能“光鲜亮丽”点?
陈建斌:我何尝不想啊(笑)!其实,我真的很想弄一个我俩都穿得西装革履,在国贸、CBD上班的,我也天天在找,但没有这样的好故事。
新京报:即将上映的电影《无名之辈》,是《一个勺子》后你第一部回归银幕的作品?为什么选择它?
陈建斌:饶晓志导演之前我就认识,这部戏的剧本不错,而且跟我自己的口味有关系,跟我自己思考的问题有关系,我才会感兴趣,如果你的内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