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我五六岁那会儿,老妈骑刚买的小摩托载着我直接撞到马路牙子上,我大腿和膝盖磕破了两大块(疤现在都还在)。
医院上药,就是姥爷从达活泉那边赶来,到邢钢南区(这要从北向南穿越当时的邢台市的)来接我,爬五层楼梯抱着我去上药。
我七八岁那会儿,姥爷会蹬三轮儿带着我和表弟去铁路边看火车。
每次问他:“姥爷,你累不累啊?”姥爷戴着他那米白色的瓜农帽子,还是乐呵呵的,“不累,这累啥?”
我小时候,姥爷可是很强壮的。
到了我十岁出头,妈妈开了个店儿,辛苦的很,没空管我。是姥爷每天骑着别人给的旧电动车,去邢钢接送我上下学,送我去上补习班。
这个坐电动车吧,就怕下雨,下雨的话一般我会钻进姥爷的大雨衣里,搂着他的腰,但通常是搂不住的——
姥爷肚子太大了,也不知道他这当过兵,怎么就把肚子搞成了“大腹便便”的啤酒儿肚,我只能拽着他褂子上的俩兜儿,防止我不被颠下去——
姥爷骑车,那可是很猛的。
我还在邢台读书的时候,每个周末都会回姥姥家陪他们俩,姥爷退休后在楼下看大门,门口的小房子是他的地盘儿。
他知道闺女和外孙女今天会回来,便早早站在门口,背着手,戴着帽,看我们从胡同拐进院子里就冲我们挥挥手,还是乐呵呵地,“回来了!”
姥爷喜欢遛弯儿,晚上我经常跟着姥姥姥爷去达活泉公园里兜圈子,听姥爷给我讲这是什么花儿、那是什么树,时不时姥姥也会和姥爷拌几句嘴,大概也就是姥姥觉得这花儿不是姥爷说的那个名字而已。
噢!还有,达活泉假山(据姥爷说这叫“爽秋山”)前的那尊卧牛像,姥爷能绘声绘色地讲它的故事,关于卧牛、关于牛城、关于邢台。
我姥爷最会讲故事了,表弟尤其喜欢听他讲。
姥爷也特别会“修耳朵”,一根火柴棍(通常是从胡同口的黑家饺子馆里讨来的),在姥爷灵活的手指操纵下,深深浅浅、搓搓圈圈、再顺着耳廓划几圈,甭提多享受了,真有飘飘乎欲仙之感。
如若再幸运地睡着了,那做的梦一定是美梦,这顿睡眠也得到了无数现代人求之不得的超超高睡眠质量。
02
然后我在邢台读书到初中毕业,就去异地求学了,大抵感觉衡水中学抓得严格,升学率也高,能让我有更加光明的未来。
高一二的时候是两周回一次家,高三是高考的最后一年,成了三周甚至一个月回一次家,但这个“回家”时间也是紧张得很,通常周六中午放假,周日下午就要回来学校了。
这时候我的嘴巴是最馋的,总要吃姥爷打的卤和姥姥擀的面条——说到姥爷打的这个卤呀,我必须絮叨几嘴,我后来去上海读大学,很多人没吃过面条卤,就是素鸡、卤蛋几种浇头,虽然我理解各地饮食文化的差异,但我其实还是感到可惜。姥爷打卤喜欢放粉条儿,邢台人爱极了红薯粉条,老家也会自己做然后给儿女带着或者拿出来卖。
说姥爷打的这个卤,营养均衡,因为里面切着白菜和肉丁;咸中带香,姥爷或许喜欢炒酱,用葱花来爆香老北京甜面酱?
(我没有看过姥爷打卤的过程,想起来诚是惋惜!)
*训、跑操、校运会、调研考试、八十华里远足、成人礼、奖助学金大会、百日誓师大会……然后就高考了,然后就高中毕业了。
03
我高考后的那个暑假,在姥爷家常住,因为自己在郭守敬大街附近拉扯了一个补习班,这是我第一次“创业”。
每次我都骑着姥爷的旧电动车去给学生们上课,姥爷会帮我打开小屋门,把车子推出来,摁摁车胎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气儿,再展示给我存放在小屋里的压面机。又是乐呵呵地,“中午我给你压面吃,我压的面是最筋斗儿的,外头买的面都只压一遍,撑死两边,我压十好几遍,你说姥爷压的面好不好吃?”
好吃,最好吃了。
我的高考通知书上,签收地址写的是姥爷的房子,收信人也是姥爷的名字。
我的复旦大学录取通知书,对,就是那个红色的厚厚的文件夹,是姥爷拿上楼给我的。
他收到文件的那天正在楼下看门儿,你是不是以为,姥爷会很兴奋地喊我名字,告诉我录取通知书到啦?
可没有,姥爷还是等到饭点儿,我拉开窗户喊他,“姥爷,上楼吃饭啦!”,他才不紧不慢地跑上楼,交给我文件夹,乐呵呵的。
姥爷的脾气性格是沉稳内敛的,虽然他也喜欢在邻居间炫耀自己的外孙去了复旦,但大声叫唤,他是不会的。
04
等我上了大学,更是不及高中,只有寒暑假才回得去。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舅舅教会姥爷用